我很少談我工作的事,
因為對我來說,
那是一個個在受苦的靈魂,
不像在醫院的病人是可以康復的,
而是只能延緩他(她)慢一點步入死亡,
所以我不知道要用怎麼樣的角度來談論他們,
後來想到以隨想的方式,
無主題,較無描述的負擔,
畢竟,
我還是要每天面對這些老人家.....
[為什麼不死一死,還要在這邊受苦?]
[我這輩子究竟是做錯了什麼,老天爺才這樣來懲罰我?]
花阿嬤來我們這裡時,
主要是肺部因肺結核分枝桿菌造成肺部只有1/3的功能而已,
大媳婦說,
醫生交待會一次比一次嚴重,
大概拖不了多久,
加上又有嚴重的骨質疏鬆,
拍背不能太大力,不能太久。
不過花阿嬤一直認為自己是氣喘,
她是我所見過很難讓人喜歡的阿嬤。
她講話喜歡帶諷刺,
不知是天生還是有意?
一點小毛病就唉聲嘆氣,
談到她不以為然的事她會冷笑,還會冷哼。
有一次我問她有沒有吃早餐,
她冷哼一聲說:[妳看我是這麼"好嘴道"的人嗎?](台語)
讓我一時真不知講什麼,
只想:有必要講話這麼"ㄎㄠ ㄕㄟ"嗎?
她常一件事會問很多次,
有可能是疾病及退化造成如此,
但有時她又不相信我們的說法,
又很固執,
愛怎麼樣就怎麼樣,
然後才在那邊喘的要死。
[妳不知道,就是那張嘴讓人很生氣!]
她媳婦是個胖胖,看起來很樂觀,
非常"健談"的人,
每次在忙時我都很怕碰到她,
因為她一開口妳就跑不掉了....bb
講的不外乎是她和婆婆之間的"戰爭史"。
我從言談中真的能體會她的感受。
[她從以前就是那付德性,不管妳怎麼做她就是不滿意!]
從一入住我就能感覺花阿嬤討厭她媳婦,
她想盡辦法問醫生何時能回去,
我要她好好養病,
她說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多錢住,
我說是她媳婦付錢,不用擔心,
她又冷哼+冷笑,
說誰說的?
明明在花她的錢!
好吧,
問題就是在錢。
她媳婦就說了~
花阿嬤把錢都給了兩個不肖兒子,
之前那兩個兒子還跑來這裡向花阿嬤要錢。
[妳看她,錢都給兒子,結果兒子根本不理她,她還替他們說話,
反過來看我,我要照顧行動不方便的公公,還要照顧她,花都花
我的錢,我因為這樣還辭掉工作,她還是不肯告訴我還有多少錢!]
大媳婦說,
公公已經確定沒錢了,
花阿嬤那裡還有一筆定存,
所以她嚴格禁止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帶她出去。(包括兒女)
[我就是要等她死了以後再看她的遺產,把我出的錢拿回來!]
大媳婦說這話的時後神情粉恐怖說....|||
雖這麼說,
但只要一有事,一出事,
來處理的永遠是大媳婦,
花阿嬤的兒女也只不過假日來看看她,
之後也很久沒來看她了。
[哼!大概要不到錢吧!]大媳婦說。
奇怪的是,
花阿嬤雖然討厭大媳婦,
但只要花阿嬤人一不舒服,
就又會叫我們打電話找大媳婦。
[因為她知道只有我肯理她而已。]
上次有次病情嚴重起來,
花阿嬤喘到不行,
無法吃也無法睡。
[如果這麼痛苦,倒不如死一死!]
之後她就一直把"死"掛嘴邊,
問老天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這麼折磨她.....
[這是業障!老天還要磨她,磨到她覺悟。]
大媳婦又說:[我現在都每天唸佛迴向給她,
上輩子我欠她的我這輩子還一還,下輩子不想再欠她了。]
阿長就誇她:[難怪妳的臉很有佛緣。]
大媳婦還挺高興的...bb
結果那次還是讓花阿嬤入院治療了。
[妳不要看她一直說想死,其實她還想活!]
那次入院前大媳婦匆匆趕來,
結果已經喘得要死的花阿嬤第一句話就是:
[妳怎麼這麼晚才來!]
[妳看!她就是講話那個樣子,想對她好都很難!]
治療一陣子再回到我們這裏的花阿嬤變虛弱很多,
講話較無力,
也較不帶刺,
感覺可親不少。bb
回來沒多久後剛好是花阿嬤八十大壽,
那天她們家族幾乎總出動,
買了一個超大蛋糕,也切給我們吃,
但卻獨缺大媳婦.....
前一陣子大媳婦和大兒子幾乎隔二天就來,
因為花阿嬤又開始喘,
但我卻聽到大媳婦在問她"錢"的事,
我善意的制止她,
因為怕造成花阿嬤病情加重。
而且每次我也有意的閃躲她,
因為每被抓住談論的永遠是─
"我這麼勞心勞力的照顧他她,但她錢還是不告訴我在那裡!"
已經由同情轉厭惡,
因為看來就很諷刺。
前個禮拜花阿嬤又入院,
中間大媳婦跑來訴苦了兩次,
有次黃姐被抓住了。
[很倒楣!已經要下班了還要聽她講那些有的沒的!]
原來不只我有這種想法呀.....
最後一次是她打電話來,
麻煩我們若花阿嬤出院,一定要和花阿嬤解釋她現在的病情。
[她還認為自己會好起來妳知道嗎?要讓她知道她這種病不會好了!]
連醫院的醫生都做不到的事,
誰要去做這冤大頭?
況且她能不能出院,
還是個未知數呢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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